广西走访报告（200801）

      2008年初，我非常有幸地作为OFS的志愿者参加了其冬季广西湖南段的走访活动。虽然，我在此之前就有心理准备将要去的地方的条件会是很艰苦的，但怎么也没想到会要走那么多的艰难的路，看到那么多令人心酸的家庭，见到那么多令人怜惜的孩子。
      1月1日，我到达的第一天，在广西大化县认识了我将要加入的团队：朴素认真的土雪、外冷内热的深野蓝、热情开朗且很会照顾人的puppybobobo，并且在他们的帮助下也很快地进入了工作状态。随后我们到达了广西第一站——大化羌圩乡，并在羌圩中学老师热情接待下住进了中学里面。

      1月2日，早上的羌圩很冷，由于我是第一次走访，土雪就建议开始走第一家时我们四个一起，大家带一下我。我知道怎样做后，就由四个老师分成四组带我们进入四个村子。
      因为路程较远，所以直到中午吃饭前只走了3家。第一家的家里没人，给我带队的老师就请她的班主任老师让孩子放学后在学校留一下，而我们直接到学校去找人（顺便提一下，这边的小学都是上午十点上课，中午大约十一点半左右放学，很多学生都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回家吃饭，然后又走回学校去上下午的课）。是个很可爱女孩，才上二年级，母亲很早就去逝，家里只有一间土坯房，有两个哥哥都在上小学，平时只有爷爷跟他们在家，放学回家都自己做饭。走时我送她吃两颗巧克力，她好开心，看着她纯朴、温暖的笑，有种太阳就要出来的感觉。然后，老师骑着摩托车载我到了羌圩乡最远的一个村，这里在提供的名单里只有一个上初三的女孩，成绩不是太好，可能是因为经常帮家里做农活的原因。我当时冷得直打颤，但她只穿了两件衣服，一双凉拖鞋，我到的时候她正在做家务。房子说是下雨天就会漏雨，只有一间堂屋，一间内室。当填写资料需要提供户口簿时，我才知道她父亲没有户口编号，同样也没有身份证。母亲在外打工，还有两个弟弟，我随口问了一下她的生日，确是回答不知道，连哪一年出生的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大约几岁。具体说是要看户口簿，原来他们从来不知道每年是要过生日。
      晚上第一次看到漫天的星星，仿佛没有空隙似的缀满了漆黑的天空，有种身处于银河系的感觉，不过可能是以前从没有看过这样多的星斗出现在夜空中，有一阵子还有些恐怖之感。
      1月3日，早上8点开始就坐上了在大雾中穿行的摩托车。虽然用帽子、围巾、手套把自己包住，但冷风还是像刀刃一样刮到脸上、手上。不过今天早上我需要走访的家庭都比较集中在路边，所以较快地走访完了，其中让我感触最深的是一对兄妹，家里只有他们两人，母亲去逝，父亲在外打工还母亲生前因治病欠下的5万元医药费，奶奶本是跟他们住在一起的，但因为眼睛瞎掉后，被姑姑接去照顾，只有偶尔回家看看。兄妹俩都是自己在生活，中午放学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自己回家做饭吃，然后再走回学校上课。虽然一个上四年级一个才上二年级，但兄妹俩都很懂事乖巧，而且哥哥很会照顾妹妹。

      我们四个人，分成两组，我和土雪，去杵峰大村，由两个熟悉情况且会讲傈僳语的老师带路。每到一个学生家，带路的老师就和学生家长讲清楚我们是干什么的，然后向家长了解一些必要的情况，讲清楚专款专用的事情。
      中午回到镇上刚好遇到副校长，说是有个很高的村子要去，是他老家，由他带路（其实后来才知道，因为太高，山路很危险，没有老师愿意去，才由副校长亲自出马）于是在吃过中饭后就又匆匆的上路了。路也真的是很险，下午很热，但也终于走完回到了学校，正在做资料汇总时，土雪回来了，说是还有两个村子，有个很艰难，没有车能上去的路，只有徒步爬上去，于是整理一下又出发了。
      路好陡，太阳很大，走了40多分钟陡峭的山路，终于到了山顶上的一间小学。整个人都感觉快要虚脱掉了，除了孩子们大声的读书声，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了。两间白墙屋子，一间稍大一些的是教室，另一间稍小一些，是老师的办公室，而这两间平房再加上教室前的一块空地和两个木头钉成的篮球架就构成了一所小学。一间教室，两个班上课，只有一个老教师，说是一边上一年级一边上二年级，一年级上课时二年级的学生就做作业，反之亦然。据老师说，最远的学生到这里有五公里的山路。老师放学后，就带我们走进了村子里。走访的第一户就有一个女孩去年上完小学后就因家庭困难辍学在家没有继续上中学，在给她填写基本资料时她一直在哭，话也不怎么说得清楚了，但可以听出，她一直在表达她很想读书的想法。还有两个弟妹都在上小学。家里太困难，母亲在外打工，父亲有病在家没法工作。我们向陪同我们一起走访的中学校长了解了情况，问这孩子还能直接上学吗，校长说可以在学校春季开学时再读一个学期的六年级，然后今年下半年就可以升初中。土雪当场就给了孩子父亲100元，说是给孩子下学期交学费的，而且会保证，只要孩子想读书，以后学费不会有问题。还有一家让我真正的感受到了什么是家徒四壁，一间土坯房，半个屋顶，一间床睡全家人----父亲、姐姐、两兄弟。看到这样的家庭我真的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内心的感受，只是默默地希望着能靠孩子以后认真的读书来改善家庭的生活情况。

      1月4日，今天终于到了传说中被联合国评为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七百弄乡，放下行李吃过午饭后就直接出发了。
      我们分为两组，我所属的这一组是直接上山，据带队的老师讲我们要去的地方在他们这里称为天上第一弄，只听名字就让我有点发颤，果然预感正确。真的是“直接”上的山，垂直的路线，加上脚下的岩石路（不知道是否可以称它为路）。虽然是冬季，但中午的太阳却仍然晒得人很痛。当爬到这座属于很完美喀斯特地貌大山的半山腰时，背就被汗湿了，两个同是带路的 初中学生说，她们其中一个的家就住在上面，而且还经常背很多东西上下山，还有这里修建房屋时用的水泥也是人一步一步地背上山的。我们用了一个多小时，休息了3次终于拖着沉重的脚步爬上了山顶。放眼望去，除了石头就是几间由篱笆围成的草屋，唯一能入眼的颜色是几棵没有叶子的树上结的一些红彤彤的果子（仔细看才知道是柿子）。走进一户人家，作为一个“家”来讲里面很空，只有一间床，几个小竹椅子，几个水缸，一口锅和几个由石头围成的“灶”，这些就是家里所有的家当了。听说这边山上的人家几乎都是这样的。

      来到这边山上的小学，同样是只有一间教室，但却有三个班的学生，九张破烂不堪的桌椅（双人的），但与许多地方一样，这学校是周围最好的建筑。听说这里也是只有一个退休的老教师任教，我们去时正巧是孩子们午休的时间，老师不在。拍完照后突然发现一双双好奇而又有些羞涩的眼睛不断地在盯着我们看，给他们吃糖，有的很开心的立即拿在手里，有的却很害羞的跑开，还有一些小孩一直躲在不远处的石头后看着我们，对上我们的眼睛就立即跑掉了。
      今天看到的几乎都是孤儿、破房。这里的条件真的是很艰苦，没有电也没有水，他们喝的水基本都是在下雨天存积的雨水，走访的过程中，看见许多小孩都提着一小壶的水，说是去为做工的父母送水的。以前从没有想过还有人在这种条件下生活。其中有一对兄妹，哥哥二年级，妹妹一年级，父亲在妹妹7个月大时就死在煤矿里，母亲早已改嫁，两兄妹就和奶奶住一起，奶奶不在家时，就只有到叔叔家吃饭，他们睡的是一间破破烂烂的草屋。我看到他们时，个子都好小，衣服也是穿得很脏很乱，他们都听不懂我们说的话，拿着糖果就有些漠然地进到屋子里面了。

      1月5日，早上也是8点多出发，走了四个弄（弄是当地对村以下的行政单位的称呼）。这里的弄就是只有几座大山围起来的山涧，要进去就必须先爬到山顶，再从山顶下去，每个弄只有几户人家，听说这个乡住人的弄有90多个。住房条件就比照原始社会吧，没有水电，更没有什么大米，每天的粮食只是够一家人吃饱的一锅玉米或是芋头。去时看见这里的村民自己在开凿山路，政府出爆破的钱。中午路过时见到开路的村民都是自己带着锅和碗就在一旁用几个石头架起来的灶煮东西吃，锅黑得看不清原有的色彩，碗边周围也是一层黑漆漆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是见一锅黏糊糊的像面条的东西，其他什么也没有。几岁的小孩，不管年龄的大小（最小的可能只有三四岁吧）都在跟着大人一起挖山开路，只是为了他们将来能生活得好一些。

      在这边走访的大多是孤儿，父亲去世，母亲改嫁后也就再也没有回来。小孩（一般都是两三个）寄养在爷爷奶奶或是外公外婆家。也有很多小孩没有上学读书，问他们如果有人资助上学还愿不愿意回到学校读书，多数回答也不愿意读了，想出去打工，这样才会有钱，而且很多孩子读到三年级了还听不懂普通话。中午时我们到了一户人家，姐姐在镇上念初一，是我走访以来见到的最乖巧大方的孩子（山里的小孩一般不敢同外来的人讲话），姐妹俩成绩都很好，父亲在外打工母亲已经去逝，她们寄养在爷爷家。听说是老师带来了解家庭情况，并资助孩子上学时，爷爷奶奶都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家里除了两姐妹外还有一个孤儿，爷爷是广西大学第一届的学生。中午很是热情的一定要留住我们吃饭，原本他们已经在煮午饭了（一锅芋头），但又重新生火煮了大米饭，并还在上锁的抽屉里拿出六个鸡蛋煎上（他们最好的食物），爷爷又从自家菜地里摘了很多新鲜的大白菜，煮了一大锅, 虽然是很简单的一顿午饭，但却是他们仅有的最好的东西了。记得在煎蛋时，一个三岁的小孙子一直在锅边哭闹，吵着正在煎蛋的奶奶要吃锅里的蛋，奶奶确是一直把他抱开，因为这些是要给客人吃的。我开始还不懂得他为什么在哭，直到我给了些糖果给他，他才慢慢得停住哭声。到吃饭的时候，也只有我与带路老师、爷爷和一个邻居在吃，奶奶和家里的四个小孩都在旁边看着，问他们怎么不吃，较大的一个孩子说他们已经吃过了（后来带路的老师才告诉我，他们只有等客人吃完才能吃），这顿饭我吃得很难受，爷爷不停的在往我碗里夹蛋，奶奶在我还没有吃完第一碗米饭时就端来了尖尖的第二碗，我婉言拒绝了，其实是不敢再多吃，后来才知道老师也一样，大家都是匆匆吃完的。这边是不能种大米的，都是要用钱去买的。走时我把我的地址给了较大的姐姐，并告诉她，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联系我，我会尽我的能力去帮助她的。在离开时，爷爷和奶奶把我们送了很远，不断的叫我记住要再来，我不敢再回头看他们，一直不停的沿着山路向上爬，只是怕自己哭出来。

      1月6日，走了三个屯，但都是靠的较近的，而且这边村子有车子可以进出的路，所以老师就租了车载我们进村。村里的路也比较好走，虽然也是崎岖的石子山路，但比较平坦，没有太高的山需要爬。

      今天走到一户刚好遇到正在办丧事，是父亲去逝，家里就只剩下母亲和还在上小学的三个小孩，一个稍微大一些的可能懂事一点，两个小的可能一点也不懂得父亲去逝在这样一个农村家里意味着什么。我在问大的孩子一些基本情况时，真的是很难开口，本以为他会哭，但只是回答得很沉重而已，再加上一群大人在周围，也许也会有些不好意思罢了。我们没有留下来吃饭，都认为在这种时候不应该留下来打扰他们。
      1月9日，赶了两天的车，到了广西走访的最后一站----百色市乐业县罗西乡，并在晚上住进小学旁的一户农家。经过一些了解后，发现这边是极度的缺老师。一个村完小六个班，正式编制的教师只有两个，还有三个老师是临时请的代课老师，据说这个乡各个地方的学校都是这样，包括中心校。所以在经过商讨后，土雪就建议这个走访点重点是考察了解学校情况，然后在明年向这边派遣支教的老师。
      1月10日，发现这边家庭的条件还算是较好的，供养孩子上完初中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生活水平也同外面差不了多少，就是路不怎么好走。不过在街上卖的东西很少，只有一家能提供吃饭的饭店，其他的也只有两家卖早点，一家卖粉的，集市四天才一次，。而且车子一过黄沙就满天飞，即使在乡下也是，风一吹，就如同沙尘来袭！

我们的自由天空（Our Free Sky）   2008